四十四(2/3)
好,坏了风水。
干吗要面对面呢?面对面不就要对着干了?
秘书小张见了关隐达,过来问他今天有没有什么任务。
他说没有,今天上午开会。
小张唯唯几声就去了。
关隐达口上不说,心里一直不太满意小张这个秘书。
小张很不灵活,好像还生怕同他关系搞得太近了。
不像他原来管政法时带的小顾,同他什么都谈得来。
关隐达进办公室拿了几个文件,径直去了会议室。
心想刚才向在远是不是早看见了他,有意把脸偏了过去呢?这样的话,向在远一定看见他低头傻笑了,说不定就会疑心是他拿走了那封告状信。
向在远肯定早发现告状信丢了,可这人仍显得沉着。
关隐达佩服向在远处惊不乱,但他猜得出向大人这时的心情。
向在远这会儿只怕是全世界最痛苦的人了。
让他一个人痛苦去吧,我开我的会去。
几位副县长差不多都到了,但有关部门的头儿还没有到齐。
王永坦坐在那里翻文件,见了关隐达,就微笑着点点头,把右边椅子上的公文包拿开。
关隐达便挨着王永坦坐下。
这是会议室北面最中间的座位。
关、王二位看上去很亲密,甚至让你产生错觉,以为他俩是配合默契的好搭档。
关隐达看看表,已八点五十了。
他的眉头皱了起来。
王永坦偏过头来,说:“太拖拉了,这作风不整不行。
”
关隐达只皱着眉,一声不吭。
马志坚见这场面,急得团团转,忙叫办公室打电话催。
因为有的县长见到会的稀稀拉拉,往往迁怒政府办,怪政府办通知不落实。
关隐达并不指责马志坚。
他知道这怪不得政府办,只能说有些人越来越不把他这个县长当回事了。
这时陆陆续续又到了几位。
马志坚低着头,一会儿进来,一会儿出去。
关隐达环视一下会议室,见财政局、建委、国土局的负责人还没到。
关隐达同王永坦耳语一句,就说:“老马,别催他们了,我们开会!现在都九点了。
造成这种会风,责任在我。
我平时对有些同志太迁就了。
我宣布今后每次县长办公会最后一项议程,就是请迟到的同志说明情况。
好吧,先议城市防洪问题。
水利局先汇报。
”
今天有几个议题,按预先安排,城市防洪问题是放在后边研究的,关隐达有意把它提前了。
因为这个议题同财政、建委、国土等部门的关系最大,他想最好在这几个部门的头儿没到之前把它决定下来。
水利局吴局长汇报完了,有关部门的头儿和几位副县长谈了意见。
大家谈完了,关隐达开始拍板。
他正说着几点意见,迟到的几位先后进来了。
关隐达看也不看他们一眼,继续说完他的决定。
关隐达说完,便低头看另外几项议程的材料,神色严肃。
财政局长朱琴总是微笑着,望着关隐达。
她看出关隐达今天很不高兴了。
可关隐达根本就不抬眼。
这女人是黎南县家喻户晓的人物,已是三届政府的财政局长了。
每新调来一位县委书记或者县长,她都能在几天之内就同你混得很熟,并且取得你的信任。
黎南好几位科局级干部具备这种绝招,朱琴算是最有名的。
大概因为她是位很有风韵的女人。
今天大家觉得风向异常,会就开得特别严肃,也很紧凑。
满满的议程,不到十二点就全部结束了。
关隐达最后说:“我再重申一下,今后开办公会,请大家按时到会。
迟到的,在会议结束时向大家说明迟到的理由。
散会!”
说完散会,关隐达埋头慢条斯理清理桌上的文件,谁也不看。
他今天临时打乱原来的议程安排,有意在研究城市防洪问题时,不听取财政等几个部门的意见,就是要镇一下那些不太听话的头儿。
有的人长期把持一个单位,八面威风,好像县长都要让他几分。
县长决定的事,要是他们不点头就行不通。
这么下去,政府权威何在?他了解他们,他这么做出的决定,肯定他们会从中作梗。
他原来总担心他们不听他的,现在他就希望有个人出来同他作对,他好来个杀鸡吓猴!
关隐达把最后一份文件收拾好,慢慢地拉上公文包。
其实他的牙齿都咬了起来。
依他现在的心情,他应该是刷的一声,飞快地拉上公文包拉链。
但他屏息静气,放缓了一切动作。
大家走得差不多了,他才出了会议室。
却见朱琴等在外面,像是有事要说。
关隐达就笑笑,说:“还有事吗?”
朱琴说:“关县长,城市防洪的问题,我赞同您的意见。
不过,按水利局的意见,财政的压力太大了……”
关隐达不等朱琴说完,笑道:“您不是说赞同我的意见吗?您明明知道,水利局的意见经我认可了,就不只是水利局的意见,而是我的意见,是县政府的意见了。
你今天还是来了,不来的话,我们研究完了会再来征求您的意见。
您这财政局长是三朝元老了,理应县长上门征求您的意见啊。
”
关隐达边说边走,面带微笑,却不回头。
他这几句话分量很重,比脸红脖子粗地骂人还叫人难堪。
朱琴跟着走了几步,就停了下来,红着脸站在那里。
建委主任、国土局长等几位也站在走廊,想同关隐达说什么。
见朱琴好像弄得没趣,他们就像什么也没看见,低头走了。
有几项重要议题县长办公会研究了,还须提交县委常委会研究决定。
关隐达交代马志坚同县委办衔接一下,争取常委会早点研究。
纯粹研究工作的常委会,关隐达还是被邀列席。
下午,马志坚跑到县委办。
陈兴业正在着急,说:“按照安排,明天是常委会,可不知向书记哪里去了,弄得我们通知也不敢发。
他平时的活动都同办公室打招呼的。
他的司机也在家,秘书也在家,他到哪里去了呢?”
马志坚是个急性子,办事又认真。
他找关隐达汇报这事,那样子就像自己工作没做好似的。
关隐达却没事一样,说:“向书记不在家的话就不要急嘛!反正那些事要等县委来决定。
”
关隐达说得这么平淡,心里早明白八九成了。
他知道向在远一定上地区去了。
既然司机和秘书都没有随去,说明向在远这人做事滴水不漏。
可以猜测,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已进入白热化了。
关隐达不属于这场争斗的任何一派,但谁胜谁败,同他却是休戚相关。
一连三天,谁也没见到向在远的影子。
机关大院看上去一派平和,关隐达却总觉得不对劲,似乎空气中也弥漫着某种怪异的气息。
外面早有种种议论了,多是说向在远被停职反省了,有的说是因为经济问题,有的说是因为嫖娼。
说起男女事情,人们的兴致总是很高的,就连老早以前有些领导的奇闻逸事也被翻了出来。
说是有一年大年三十,机关吃团年饭的时候,怎么也找不到县委书记。
全体机关干部架着筷子左等右等,菜都全凉了,还是不见县委书记驾到。
县里其他领导急坏了。
那会儿正搞着阶级斗争,大伙儿时刻警惕的是阶级斗争新动向,生怕县委书记被阶级敌人谋害了,便急急忙忙向地委汇报。
地委领导深感事情重大,连夜派地公安处的同志赴县里侦查。
县委还紧急成立了“除夕行动指挥部”。
可正月初一大清早,有人见县委书记从县广播站出来了。
原来早就风传县委书记同广播站的女播音员白丽相好,但有领导出来训人,说这是政治谣言,是往县委脸上抹黑。
这会儿大家都知道县委书记同白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。
但很长一段时间,人们也只是在背地里说,谁也不敢公开散布这“政治谣言”。
后来这位书记倒了台,大家就说得有鼻子有眼了。
有人说难怪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听见广播里有喘气的声音!
只是这些七七八八的说法,关隐达都听不到。
不过他也想象得出,人们肯定会有多种猜测。
县里头儿的行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