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回 松下碎秋月 敢令幽燕惊(2/3)
心中又怜又疼,劝她好歹住店歇息一宿。
韦玉筝却十分倔强,坚要露宿。
一路东行,唐宁心中怪怪的,总觉得凤儿跟在后面,却又看不到,心道:“凤儿明明随她姑姑去了,又怎会跟来?”这日过了娘子关,再向前井陉关已是成德王承宗所辖,王承宗此时已割地质子,归服朝廷,这条道路阻绝多年的商贾又开始往来,唐宁三人过关也未经盘查。
出关已是日落,依唐宁之意到前面找个村镇歇息,韦玉筝不依。
三人沿两面山坡也未找到一处洞穴,唐宁道:“这里山势险恶,恐怕有野兽盗匪出没,我们还是找家客栈吧。
”
韦玉筝摇头道:“客栈更不安全,若再象上次遇见黑店怎么办?还是露宿的好。
”
唐宁拗不过她,便寻一处背风的山坳,割些白草铺地,此时已是暮秋初冬时节,白草满坡,却是易得。
奚郎拣树枝升起一堆篝火,韦玉筝躺在草上,很是柔软温暖,笑道:“这不是很好么?”
秋后山间野兔正多,才一露头,已被奚郎看到,悄悄绕去,那野兔警觉,撒腿便跑。
三人合围将野兔逼到溪边,野兔无奈只得跳入溪水中,唐宁一剑刺中,挑将上来。
三人有野味可吃,大是兴起,洗剥净了,在火上烧烤,滋味果然肥美。
韦玉筝笑道:“宁哥适才一剑穿兔,也可补入古松剑法,唤做松下碎月。
”
唐宁微笑道:“为何称做松下碎月?”
韦玉筝拍手笑道:“适才宁哥一剑穿兔,那溪中倒影的月亮都被打碎了。
再说狡兔三窟,其实还有一窟,那玉兔不是藏在天上的月窟么?宁哥一剑将月窟都刺碎了,兔子哪里还能逃脱?”
唐宁见她笑得天真烂漫,不觉定定的看着她。
韦玉筝还未察觉,笑道:“明日我们多捕一些野兔,不就……就……”看到唐宁直视自己,含羞低头,心砰砰直跳。
唐宁也才警觉,忙笑道:“野兔狡诈,哪里那么容易再抓,再说你我又不用暗器,也无弓箭。
”
三人围坐烤火,却听见悉悉之声,唐宁与韦玉筝相望一眼,提起警觉。
却见走来三人,皆身着将官服饰,那当先一人到了近前道:“好香的野味,可否分与我等一尝?”
唐宁起身拱手道:“实在不好意思,适才一只小兔已为我三人所食。
”
那三人见唐宁言语打扮象是一介书生,带着一个女子和一个小童。
那人见韦玉筝貌美,倒生了歹心,嘿嘿一笑道:“本将军专为野味而来,不吃野味怎能回去?”另一个搓着双手道:“这么好的野味,又白又嫩,当然一定要吃。
”
韦玉筝见他三人色迷迷满脸淫笑,不觉有些害怕,向唐宁身边靠过来。
唐宁也看出这三人对韦玉筝起了歹念,跨前一步挡在她身前道:“你三人是何身份,不怕王法么?”
那为首之人哈哈大笑道:“王法?酸秀才,我告诉你,到了河北,我无极帮就是王法。
”
唐宁听得是无极帮之人,那么便是成德军中的军吏,冷笑道:“无极帮又怎么样?王承宗这几年何等猖獗,如今不也是割地质子,归顺朝廷。
”
那人脸上只迟疑得一下,又哈哈笑道:“酸秀才,少拿这些屁话来唬人,想活命就把小妞留下,乖乖的给我滚远些。
”
奚郎这时才听懂那三人不怀好意,挺胸挡在前面道:“不许你们欺负我韦姐姐。
”
那人哂笑道:“你算什么东西?”一脚想将奚郎踢开,奚郎就势将他腿向上一抬,将那人摔在地上,另两名无极帮的军校哄然大笑。
那人大怒,拔刀来砍,奚郎一闪避开,那人再砍两刀,全都落空。
唐宁已知此人功夫不高,也不出手。
奚郎虽没甚么内功,但北方民族素擅骑射角斗,身体矫健,奚郎虽长在汉家,但血脉相承,又学过一些拳脚,更是身手灵活。
那人奈何他不得,呼道:“还不前来帮忙?”那两人嘻嘻哈哈,拔刀来助,身体一动,已露出功夫高低。
唐宁见这三人功夫平平,韦玉筝一个人打发他们也足够了,便向韦玉筝使个眼色。
韦玉筝正恨得咬牙切齿,取出软鞭,劈头向那人就是一鞭。
她心中恨极,出手便狠,那人听得鞭梢破空之声,知这鞭凌厉,不敢硬接,赶忙滚了开去。
韦玉筝左一鞭右一鞭将围攻奚郎的两人赶开,一人独斗那三人,那三人兀自应接不暇,身上都挨了不少鞭子,依旧不能靠近韦玉筝五尺之内,边躲边告饶。
韦玉筝解了气,这才住手,喝道:“快滚。
”那三人得了赦令,松一口气,正要逃走,猛听唐宁喝道:“站住,我有话要问。
”
那人捂着脸道:“这位公子,大爷,您有什么话,小的照办就是。
”
唐宁道:“我问你,你等无极帮中可有一个右耳被削去的么?”原来唐宁心道:“河北地广千里,凭空去寻一个没有右耳之人,又到何处寻去?这河北江湖人物多数归了无极帮、幽燕帮等,正好可以打听。
”
那人见不是罚他,松了一大口气,忙道:“没有。
”唐宁喝道:“好好想一想,年纪要在三十多岁以上的。
”那人苦着脸道:“委实没有,如果耳朵遭人切去,会遭人耻笑,哪能留在帮中。
”那二人也陪笑道:“委实没有此人。
”
唐宁看他们不似作伪,所言也有道理,喝道:“滚吧。
”那三人忙抱头鼠窜。
韦玉筝一脸委屈,眼泪都掉了出来道:“宁哥哥,他们……”唐宁笑着用手将她脸上泪珠拭去,轻轻笑道:“都是因你长得美了。
”
他本意是安慰韦玉筝,话出了口,忽觉唐突,想起韦玉筝不再是一个五岁的小妹妹,已经是一个十七岁的大姑娘了,手指还放在韦玉筝脸上,忙将手拿开。
待到唐宁醒转,天已大亮,奚郎却已不见。
依唐宁的功力本不应察觉不到,暗叫一声惭愧,想奚郎只是走开一阵。
韦玉筝尚未醒转,梦中带笑,腮上犹留泪痕,便如荷花带露。
唐宁不觉定定看着,心中想起子午谷口五岁的小妹妹,变成了翠华山的小仙女,又变成笑语嫣然的师妹,真是不可思议。
韦玉筝梦中见到唐宁向她走来,到了近处,忽然不见,一时惊醒,睁眼见唐宁看着自己,两腮羞红,更增丽色。
听得脚步声响,回头看时,只见奚郎兴高采烈蹦蹦跳跳的回来,手中提着两只山鸡。
唐宁与韦玉筝大是惊奇,唐宁道:“小兄弟,你大清早到哪里抓的山鸡?”
奚郎骄傲地拍拍胸前,身上挂着一张自制的弓,到了近前,才见背上还插着几枝自制的长箭。
韦玉筝连口夸赞,奚郎道:“可惜没有牛筋铁镞,不然方才兔子便跑不掉了。
”
唐宁细看那弓弦是树皮搓成,箭头用的是昨日的兔子骨头,箭杆选的是荆条,不由得边看边赞,试了试那弓,树皮搓成的弦不结实,只能射杀山鸡。
三人将山鸡洗剥烤好,韦玉筝却舍不得多吃,留了包将起来。
上路不久,左面山坡又飞出一只山鸡,奚郎张弓搭箭,山鸡应弦而落。
唐宁笑对韦玉筝道:“现在舍得吃了么?”
韦玉筝白他一眼,娇笑道:“宁哥哥,你内力深厚,虽不会打暗器,但打石子也比这弓箭有威力,一会看你能不能用石子打只兔子。
”
唐宁笑道:“打石子未经练习,没有准头,不过追却说不定追得上。
”
韦玉筝拍手笑道:“好,一会看宁哥哥追兔子。
”
唐宁也是有意逗她开心,再者许久未展轻功,近来内力见长,轻功亦须多练。
走了不久,果然山坡上有只野兔,这初冬之季,偏这兔子最多,又吃得肥准备越冬,奔跑不便。
唐宁轻手轻脚走得近了,那兔子还是警觉,向山上跑去。
唐宁施展轻功如飞追上,那兔子多么灵活,立刻向侧面窜去。
唐宁紧追不舍,他的轻功本在山间练就,自不惧上下腾挪,与那兔子上窜下跳,韦玉筝拍手大乐。
奚郎见唐宁轻功这么高,振臂大声助威。
那兔子东窜西逃,始终逃不出去,一扭头钻进长草之中。
唐宁一把揪住兔耳,提将出来,韦玉筝与奚郎欢呼连连。
韦玉筝见唐宁也满头是汗,拿手帕替他来拭,歉道:“宁哥哥,山风甚紧,你小心着凉,都是小妹不好。
”
唐宁笑道:“不妨事的。
”见韦玉筝一早尚未洗面,泪痕犹在,便指指脸示意。
韦玉筝跑到溪边自照,心中又羞又甜,将溪水洗面后顾影自照,自觉容貌应不输与那个甚么阿元吧。
韦玉筝正胡思乱想,却见溪水倒影中现出一个英俊的男子,忙立起身,见隔溪有一青年男子正在溪边低头取水喝。
那人喝过水直起身来,韦玉筝却见他长发遮住面庞,从适才溪水倒影看相貌极是英俊。
那人瞟了一眼韦玉筝,韦玉筝只觉他目光如冰,照得人心生寒,忙回头快走。
唐宁也见到那人,惟恐韦玉筝有事,赶来相接。
那人又冷冷的望一眼唐宁,扭头走了。
韦玉筝心有余悸,抓住唐宁的手,唐宁感到她的颤抖,渐渐的才停止。
走到路上,韦玉筝这才道:“宁哥哥,适才那人阴森森的好可怕。
”
唐宁道:“此人我在骊山大会见过,称作苍岩七杀,有七招杀手凌厉无比,都是与人同归于尽的招数。
”
韦玉筝道:“那我们快走吧,我一想起他的眼神便害怕。
”
唐宁道:“此人如此冷,想来应是受了极大的冤屈或者头顶天大的仇恨。
他与幽燕帮的幽燕三客同路,那幽州枪罗坚是罗艺的后裔,和他几个兄弟都是开唐勋臣之后,看上去也是个重义气的好汉。
这苍岩七杀与他们相交,一定也不是个坏人。
”
韦玉筝点点头。
却听见不远处的树丛中树枝一阵响动,唐宁与韦玉筝对望一眼,想来是那苍岩七杀暗中跟踪潜听二人讲话。
幸亏唐宁适才的话语不曾得罪他,不然以苍岩七杀的孤僻性情,说不得便会兵刃相向。
前行一段,却被一队兵马阻在道上,昨夜那三人便在其中。
唐宁冷笑一声,停下脚步,倒要看看他们想做些甚么。
那当先有一老者也是武将打扮,随后五六员将,二十几个兵丁,个个张弓搭箭,瞄准三人。
这倒不奇,奇的是那五六员将中居然有一人便是秦宁,见了唐宁,轻轻哼一声。
那老者也重重哼一声。
昨夜那三人中为首的便道:“师父,便是这三个人。
”脸上被韦玉筝所抽的鞭痕已成一块乌青。
那老者喝道:“哪里来的小子,居然敢惹到我无极帮头上。
”
唐宁冷笑一声。
那为首之人狐假虎威,喝道:“臭小子,我师父是无极帮青龙堂下左香主,成德军西路招讨使,人称‘镇河东’。
你这小子见了我师父还不下跪。
”太原属河东道,这老者为成德守井陉关,两次阻挡太原军队从此征讨王承宗,居然称“镇河东”。
唐宁知无极帮昨夜吃了亏,今日定不会善罢甘休,解释也是无用,反被看作怯弱,依旧不理睬。
他眼望秦宁,秦宁并不上前相认。
却听头顶上有人喝道:“放他们过去。
”众人抬头一看,见苍岩七杀站在山坡一块大石上,双手抱剑。
那老者却认识他,笑道:“原来是苍岩兄,你是我芳邻,一向井水不犯河水,今日为何要为这几人说话?”
那苍岩七杀却不买他这份交情,依然冷冷的道:“放他们过去。
”
那被韦玉筝打伤脸的家伙狐假虎威道:“苍岩七杀,你所在的苍岩山是我无极帮的地盘。
你不入我无极帮,却和幽燕帮勾勾搭搭,我们无极帮一直大人大量,不曾计较,你道我们是怕你不成?”
那老者喝道:“徒儿不得无礼。
苍岩芳邻,我们一向相处和睦,今日也用不着为小事坏了交情。
这几人可是你亲朋好友、同门兄弟?”
苍岩七杀冷冷道:“不是。
”
那老者松一口气道:“既然这几人与苍岩兄没有关系,那就再好不过了。
动手。
”最后两字自然是对手下所讲。
只听那苍岩七杀依然冷冷的道:“放他们过去。
”
那老者也动了怒,冷笑道:“苍岩七杀,我镇河东并不是怕你,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。
等我料理了这几个小贼,自会上苍岩山与你做一个了结。
”
苍岩七杀道:“阁下想尝尝‘苍岩七杀剑’的滋味,何必要上苍岩山,此时便可一试。
”
那老者其实对苍岩七杀十分忌惮,倒也不敢上前挑战,但就此若放过唐宁等人,心中自然不甘,传将出去也是英名扫地,便道:“好。
等我先收拾了他们,便来和你一试。
”想到苍岩七杀剑招招是同归于尽,也不觉胆寒,语调中听得有些异样。
苍岩七杀依然是冷冰冰的口气,道:“没听明白么?先放人,再决战。
”他与人斗剑,没有比剑一说,次次皆是生死决战。
唐宁听那老者口气,功夫自然不及苍岩七杀。
他在骊山大会见过苍岩七杀的身手,虽然攻势凌厉,但有攻无守,往往两败俱伤。
今日之事由唐宁三人引起,怎能让苍岩七杀去拼命?唐宁跨前一步道:“多谢苍岩公子,今日便让在下先来会一会这个镇河东,若不济时再请公子援手。
”唐宁从前所遇大多是些军将,除圆通孟三外,未斗过真正的江湖高手,他那日虽是侥幸击败任龙飞,但却增加了不少信心。
那苍岩七杀也不答话,抱剑坐在大石上,要看两人相斗。
那老者冷笑一声道:“臭小子,是你自己找死。
”取刀来战唐宁,几招下来,“哈”的笑出声来:“青云剑法?”声带鄙夷,谁知过了十招,依旧拿不下唐宁。
苍岩七杀见唐宁用的是铜箫,却使的分明是青云剑法,青云剑法江湖人大多知道,乃是不入流的剑法,而镇河东居然十多招不能取胜。
苍岩七杀这才细看唐宁出剑开阖有度,虽持铜箫,却充满剑气,将一套普通剑法使得大有威力,纵跃之间显出内力不凡。
苍岩七杀是用剑高手,自然看出唐宁决非泛泛之辈。
青云剑法为人熟知,唐宁自然在招数上吃亏,何况以箫代剑,更是不敢正面去磕刀锋,场面上甚是被动。
韦玉筝急道:“宁哥哥,你出剑呀。
”唐宁因箫剑太过锋利,一直不愿出剑,见形势实在被动,便箫交左手,抽出箫剑。
青光一闪,镇河东哪晓得箫中有此机关,只道他身上另处藏剑,不防他箫中剑出,便将自己的刀砍去半截。
秦宁一直冷眼旁观,见状也只是眉毛轻轻一挑。
镇河东急纵而回,冷笑道:“好小子,原来靠着宝剑。
”回头从马上摘下一只半圆的兵器,便是他成名所仗的金刚刀,这刀乃是百炼精钢所制,经过许多宝刀宝剑都安然无损。
两人再次交手,都知对手所持乃是利器,不敢轻易硬磕。
唐宁左手箫右手剑,镇河东应付他右手的青云剑法确实轻松,但唐宁左手铜箫却偶尔打来,实在难防。
这是当初老疯头与唐宁一起想出的招数,老疯头武功自成,所想出的招式匪夷所思,夹在剑法中间,使人防不胜防。
镇河东只有三分防他右手剑,却有七分防他左手偷袭。
那镇河东的金刚刀怪,武功也怪异,唐宁险些被他削去双腿,避得快只削破裤管。
两声惊呼,除了韦玉筝外,还有一人,听声音便是凤儿。
秦宁一见凤儿,眼光发亮,却见她远远的站立,关切唐宁,心中顿时生恨,高声叫:“好。
”他不知唐宁今日为何不使太乙门剑法,虽说左箫右剑使人难于应付,但单使青云剑法定非镇河东之敌,总之这小子托大最好,万一有个闪失,他秦宁自然幸灾乐祸。
韦玉筝急呼:“宁哥哥,古松剑法。
”手中软鞭随时准备发动。
唐宁右手剑招忽变,使出古松剑法。
镇河东登时手忙脚乱,这剑法从未见过,也从未听过,攻势之凌厉实所罕见,加上唐宁以内力贯注箫剑之中,那宝剑有灵性,隐隐有龙吟之声,剑刃本薄,去势又弯弯曲曲,只见得一片青光。
镇河东连连后退,虽然眼中看到了破绽,等到想出破解之法时唐宁又变了别的招。
镇河东忙使守招护住门户,唐宁所受压力顿轻,一力进攻。
镇河东的刀法也很独特,不少成名人物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