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七章 毒王鬼谷(2/3)
中,可以护住心脉,延缓毒素侵袭……”
乐之扬又惊又喜,冲口说道:“这么说,朱微醒来以后,也不会毒发而死?”
“难说。
”花眠冷冷说道,“‘六豸蚀阳丹’是极罕见的毒药,‘牟尼珠’能否抵御,尚是未知之数。
”
乐之扬亦喜亦忧,茫然失神,忽听叶灵苏又说:“楚先生,我听孟盐使说过,你有一个‘毒王宗’的仇家,当年受过她的暗算,若非孟盐使解救,几乎不治身亡。
”
这是楚空山生平丑事,听到这儿,尴尬道:“这些陈年往事,帮主提它干什么?”
“楚先生可知道那位仇家现在何处?”
楚空山皱了皱眉:“楚某哪儿知道?”
“楚先生不想寻仇么?”叶灵苏问道。
“这个么?”楚空山大为踌躇,“‘毒王宗’蛇蝎一窝,动辄噬手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
”
花眠忽道:“灵苏,你想做什么?难道要找‘毒王宗’给朱元璋的女儿解毒?”
叶灵苏叹道:“舍此别无他法。
”
“岂有此理?”花眠腾地站起,“毒王宗阴险狠毒,何况路途遥远……”忽觉失言,急忙住口。
乐之扬留意到话中破绽,忙问:“花尊主,你知道毒王宗在哪儿?”
花眠白他一眼:“不知道!”悻悻坐下。
叶灵苏眼珠一转,握住花眠的手,软语道:“花姨……”手中轻轻摇晃,流露撒娇神气。
花眠瞪视她一会儿,想起叶灵苏少时模样,目光渐渐放软,叹道:“你这丫头,拗不过你。
哼,我也只是耳闻,‘毒王宗’在括苍山!”
“括苍山?”叶灵苏一愣,“莫非是……”花眠神色凝重,默然点头。
叶灵苏皱起眉头,似乎有些惆怅。
乐之扬忙问:“括苍山有什么不对?”叶灵苏叹道:“没什么,只是路程遥远!”
楚空山咳嗽一声,忽道:“那地方去不得!”
叶灵苏瞅他一眼,冷笑道:“楚先生,你不是不知道毒王宗在哪儿么?”
“罪过罪过。
”楚空山苦笑,“诚如帮主所料,楚某的确知道。
只是、只是……唉,那儿毒物密布、机关百出,若无通天的本事,必定有进无出。
”
“楚先生去过?”花眠问道。
“无功而返!”楚空山叹一口气,“险些儿把老命丢在那儿。
”
以他绝顶武功,尚且如此忌惮,“毒王宗”的凶毒可想而知。
众人面面相对,均是发起愁来。
叶灵苏沉默一下,起身说道:“朱姑娘命如悬丝,事不宜迟,这就出发。
”花眠起身道:“我陪你去。
”
“花姨……”叶灵苏未及婉拒,花眠正色说道:“‘毒王宗’凶毒无比,岂是你小姑娘应付得来的?我既然来了,怎么放心你贸然前往?何况……”扫了乐之扬一眼,“还带着两个大累赘。
”
言者无意,听者有心,乐之扬羞愧难当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楚空山两眼望天,思索片刻,忽在扶手上一拍,起身叹道:“老夫也去吧,那地方隐秘之至,若非识途老马,连‘毒王宗’的门也摸不着。
”
“好啊!”花眠笑道,“这才是天香山庄的主人。
”楚空山苦笑摇头。
“我也去……”孟飞燕话没说完,叶灵苏摆手道:“孟盐使你留下,我行程未定,返回无期,帮中千头万绪,不可一日无主。
”
孟飞燕迟疑一下,勉强点头:“帮主一切小心,帮中的事交给我就好。
”
叶灵苏点了点头,找来一辆马车,乐之扬在车中照拂朱微,其他三人骑马相伴。
出发时已是正午,尚未启程,忽听身后传来钟声。
众人回头望去,钟声来自京城,当当当响个不停,跟着数百支号角一起吹响,呜呜咽咽,凄厉冲天。
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花眠甚是疑惑。
乐之扬想了想,说道:“朱元璋驾崩了。
”
众人无不惊讶,乐之扬始终未提此事,纵如叶灵苏也不知老皇帝已然归西。
听了这话,人人默然。
楚空山闲云野鹤、不问世事,东岛争夺天下,则是朱元璋的死敌,当真听到死讯,无论是敌非敌,无不感慨甚深。
“驱逐鞑虏,恢复华夏。
”楚空山叹了一口气,“朱元璋纵有再多的不是,只凭这一件事,就足以光昭日月、名垂千古。
”
“是呀!”花眠也喃喃说道,“云殊云大侠毕生的心愿,终究还是朱元璋完成的。
”
“宁为太平犬,不为乱世人,天下已定,何苦再兴波澜?”楚空山注目花眠,意味深长,“花尊主倘若体谅苍生,还要劝一劝云岛王才是。
”
花眠沉默不答,只是苦笑,叶灵苏手挽缰绳,也是低头出神。
乐之扬看了看天,取出“空碧”,吹起《周天灵飞曲》,笛声悠扬,直冲霄汉。
如此边吹边走,走了数里,忽听一声唳叫,白隼钻出云层,俯冲而下。
乐之扬喜上眉梢,收起玉笛,伸出右臂,“飞雪”拍打翅膀,轻轻落在他的小臂上方,傲然顾盼,咕咕连声。
除了叶灵苏,花、楚二人均是第一次见到此鸟,爱其神骏,齐声喝彩。
乐之扬凝目打量“飞雪”,多日不见,白隼油光水滑,风骨更胜以往,长空旷野不但没有折损锐气,反而大大增加它的威风。
楚空山生平喜欢奇珍异物,不止奇花美人、骏马名鹰也是心头所好,对“飞雪”越看越爱,忍不住赞道:“老夫平生养过的鹰隼也不少,但没一只比得上它,这么大的海东青,我也还是第一次见到。
”
“这是大金天隼。
”乐之扬将从梁思禽那儿听来的典故说了一遍,楚空山听得眉飞色舞,冲口问道:“乐老弟,你肯卖么?”
乐之扬不及回答,叶灵苏早已柳眉倒竖,锐声反问:“换了是你,你肯卖么?”
楚空山一愣,打个哈哈:“哪儿话,当然不卖。
”
“那就是了。
”叶灵苏冷冷说道,“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。
”
“帮主说的是。
”楚空山口中伏低,两只眼睛仍是恋恋不舍地望着“飞雪”。
盐帮遍布天下,各地均有分舵。
叶灵苏号令所至,每到一地,便更换马匹。
括苍山远在浙中,距离京城本有半月路程,如此人不离鞍、马不停蹄,昼夜兼程之下,不过三日四夜,括苍山已然在望。
乐之扬整日担心受怕,唯恐朱微苏醒,好在冷玄功力精深,小公主始终未脱假死,“牟尼珠”入口以后,脸上黑气不增反减,口唇一扫乌青,变得红润起来。
每日子时,花眠将“牟尼珠”取出,珠子昏暗发黑,放入烧酒之中,不多一会儿,一碗烧酒变得漆黑,反复数次,直到酒色变清,珠子变回明黄,才又送回朱微口中。
花眠告诉乐之扬,这叫“洗毒”,毒质沉积太多,牟尼珠也会失效,每日子时,需用烧酒洗去珠中毒质。
到了山前,下马进山。
楚空山当先引路,叶灵苏雇了几个山民,扎竹为床,抬着乐、朱二人。
楚空山不走正经山路,披荆斩棘,径向荒僻险狭处行走。
走了数十里,遥见两座奇峰隔水相望,笔挺如剑,寸草不生,峰头飘浮愁云惨雾。
尚未走近,寒风阵阵吹来,乐之扬不觉汗毛竖起,转眼望去,叶灵苏和花眠望着双峰,痴痴怔怔,流露出奇特神采。
正感奇怪,忽听一个山民颤声说道:“各位老爷,前面去不得了。
”
“为何?”楚空山问道。
“那山里闹鬼。
”山民指着山峰,神情恐惧,“那两山之间叫‘鬼门’,活人有进无出,鬼魂儿才能来去自如。
”
“胡说!”花眠皱眉道,“这是石箸双峰,哪儿是什么鬼门?”
“大嫂,小人若有虚言,不得好死。
”山民咽了一口唾沫,“故老相传,百年前这儿发生过一场大战,死了许多人,化作冤魂厉鬼。
打那以后,山里人只要跨入‘鬼门’,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。
”
花眠一生未嫁,听人叫她大嫂,心中老大不快,厉声说道:“大白天的,哪儿有什么鬼不鬼的?我看你们心里有鬼,嫌山路难走,想要偷懒耍滑对不对?”
山民连声叫屈,说什么也不肯再进一步。
众人囿于江湖道义,又不便恃强凌弱。
叶灵苏暗暗懊悔,早知如此,就该多带几名盐帮弟子,而今山高路险,上哪儿去找人出力。
忽听簌簌急响,一个活物掠过头顶。
山民齐声惊叫,撒腿就跑,一眨眼跑了个精光。
众人哭笑不得,举头望去,一张猴脸从藤蔓里钻了出来,冲着众人龇牙咧嘴。
“这帮蠢货。
”花眠恨恨不已,“一只猢狲也吓得他们屁股尿流。
”
噗啦,一团白影从天而降,飞雪抓住猕猴,将它拎到空中。
乐之扬来不及阻止,白隼早已抓破猴脑,擒到崖壁上啄得血肉横飞。
众人看得骇然,花眠皱眉道:“好厉害的畜生。
”楚空山却说:“鹰隼天性如此,它不杀生,还不活活饿死?”叶灵苏瞥了乐之扬一眼:“看样子,你还没能驯服它呢!”
乐之扬笑道:“它一任天性,自由自在,一味受人约束,岂不是暴殄天物?”
“言之有理。
”楚空山拍手大笑,“生在世间,若不能自由自在、为所欲为,岂不是白来世上行走一遭。
”
“只因为所欲为,所以才招惹‘毒王宗’?”花眠语带讥嘲。
楚空山一听,蓦地老脸涨红,说道:“花尊主,何出此言?”
“要想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。
”花眠微微冷笑,“楚先生风流倜傥,可是江湖上的名人。
”
楚空山瞪了花眠一会儿,嘿了一声,回头说道:“帮主,没了人,这担架怎么办?”
“谁说没人?”叶灵苏说道,“咱们不是人么?”
花、楚二人一愣,他们成名已久,岂能屈尊给晚辈当牛做马?乐之扬挣扎起身,折了一根树枝当做拐杖,说道:“我自己走就好,相烦各位照看朱微。
”
其他人犹豫未决,叶灵苏先已蹲下身子,双手挽住担架。
楚空山摇了摇头,上前一步,苦笑道:“帮主千金之身,这些劳苦活儿还是属下来吧。
”拨开叶灵苏,双手抓起担架,撒腿就走,手中担架悬空,比起两人扛着还要安稳。
花眠望着楚空山的背影,失笑道:“楚老儿一辈子精细考究、养尊处优,到了这把年纪却要干这些粗笨活儿,真真天理循环、报应不爽。
”
叶灵苏见乐之扬步子艰难,掠上前去,轻轻将他扶住,低声说:“路滑,小心脚下。
”花眠见状摇头,也上前一步,笑道:“跟楚老儿比比脚力。
”伸手扶住乐之扬的腰身,潜运内力,将他轻轻托起,使出轻功,向前飞赶。
叶灵苏也如法炮制,三人并肩齐步,浑如一人。
乐之扬双脚离地,心中只觉尴尬,不过片刻,赶上楚空山,来到山峰之前。
河水从山峰间流出,水色深碧发黑,透着一股浓腻。
一条裂缝横亘峰前,深约数尺,长约十丈,笔直如箭,仿佛有人用规绳量好之后凿成。
“这是界沟!”楚空山放下担架、手指裂缝,“当年梁思禽裂地为牢,将‘毒王宗’困在‘鬼门’之内,不许越界半步。
”
“这儿不是鬼门!”花眠望着两山之间,极力洞穿云雾,“那儿曾是人间仙境。
”
“而今已是鬼蜮之乡!”楚空山不胜感慨。
叶灵苏注目流水,忽道:“游过去么?”
“万万不可。
”楚空山连连摆手,眼中透出不安。
叶灵苏心中惊讶,正想询问,忽听远处传来厉声吆喝。
“除了我们还有人来?”花眠不胜气恼,“那些农夫胆敢骗人?”
楚空山打个手势,示意噤声,带着担架藏到树丛后面。
其他人各各诧异,也只好跟随其后。
不一会儿,便见数十人拨草开路,从另一条道上鱼贯走来,有男有女,均是瘦骨嶙峋、脸色白里透青,两眼空洞,仿佛梦游。
或是负着背篓,或是推着独轮小车,其间装满米粮棉布、一应家用什物。
一队人走到界沟前停下,当先男子取出一枚铁哨子用力吹响,哨音尖锐凄厉,远远送出,在山峦间来回激荡。
不一会儿,“鬼门”深处飘来一阵乐声,似箫非箫,似笛非笛,如泣如诉,阴柔诡秘。
伴随音乐,上游驶来数只小船,船身扁平,空无一人,顺着河水流淌,来到双峰之下。
吹哨男子指挥众人将搬运来的什物放入舟中,轻拿轻放,战战兢兢,仿佛害怕惊动了什么。
不久什物堆满小船,河边众人却不上船,只是默默站在河边,一脸恭顺,仿佛送别什么。
“没人怎么开船?”叶灵苏忍不住问道。
“嘘!”楚空山竖起指头,“好好瞧着。
”
阴柔的管乐停顿良久,忽又幽幽响起。
小船应声转动,掉过船头,自行自走,缓缓地溯流而上。
众人无不惊讶,花眠冲口而出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“看船底!”楚空山轻声说道,众人极目望去,船身一起一伏,左右摇摆,倏尔波开浪裂,出现一段青黑色的脊背,粗逾水桶,一闪即没。
“那是什么?”花眠吃惊问道。
“墨鳞水蚺!”楚空山说道,“活在水里的怪蟒。
”
“蟒蛇拖船?”花眠只觉不可思议,“无怪没有船夫。
”
“毒王宗用声音操纵水蚺?”乐之扬冷不丁问道。
“是啊?”楚空山瞥他一眼,“怎么?”
乐之扬摇头不语,但见那一群男女呆立水边、流连不去,忍不住问道:“他们怎么不走?”
“他们是毒奴!”楚空山面露同情。
“毒奴?”乐之扬奇道,“‘毒王宗’的奴隶?”
楚空山说道:“‘毒王宗’困在山里,物产不足,须得向外求购。
起初,梁思禽安排药商,按月输送物资,毒王宗以草药交换。
他与朱元璋反目以后,远离中土,那些药商无人管束,利令智昏,坐地起价,惹恼了‘毒王宗’,给他们下了一种奇毒,每过六七日发作一次,发作时苦不堪言,从此俯首为奴、有求必应。
不但如此,他们还受了支使,到处散发奇毒,将更多无辜变成‘毒奴’,以供毒王宗驱使。
”
“楚先生知道此事,为何不出手制止?”花眠面露不悦。
“这事让人为难。
”楚空山苦笑,“毒奴受制于毒王宗,违抗者必死无疑,阻止毒药流传,又得制服毒奴,将其关押起来,可七日一过,毒性发作,毒奴还是一死。
毒奴死光,‘毒王宗’断了供给,要么困死山中,要么破誓越界,若是后者,乐子可大了。
”
“可有解药?”乐之扬问道。
“若要解毒,还需服毒。
”
“此话怎讲?”叶灵苏微感困惑。
“这一种毒药就是自个儿的解药,若要缓解毒性,就得再服毒药。
”
乐之扬冲口而出:“那不是饮鸩止渴?”
楚空山叹道:“若非如此,也称不上一个‘奇’字。
”
说话的工夫,上游漂来一只小船,船上装着许多桑叶裹成的小包。
岸上的男女鼓噪起来,各各两眼放光、奋身向前,小船一到,均是扑到船上,抢夺桑叶小包,为得一包,不惜殴打撕咬。
忽听一声惨叫,一个女子被挤进水里,稍一挣扎,就被大力拖下水去,暗红色的鲜血喷涌而上,顷刻之间染红河水。
其他人视若无睹,只顾抢夺桑包,一个男子抢到最多,纵身上岸,拔腿就跑,其他人发怒追赶。
这时嗡嗡声急,一团淡黑色的烟雾从上游神速飘来,倏忽笼罩那名男子,男子倒在地上、凄厉惨叫,翻滚两下就不动了。
“那是什么?”乐之扬动容。
“尸蜂。
”楚空山小声说道,“剧毒无比,蛰人无救。
”
问答之际,地上那人充气似得肿胀起来,青紫发黑,浑如一团烂泥。
其他人战战兢兢,缩在一旁,望着蜂群上下盘旋。
忽听上游传来数声尖叫,犹如空山鸟啼,蜂群升到高处,浮空不下,仿佛警戒一般。
“毒奴”沉默上前,均分余下的桑包,每人一只,当场打开,里面装满白色的小纸包。
“毒奴”取出一只,小心翼翼地凑近鼻间,尽力一吸,脸上流露出迷醉狂喜,吸完以后,躺倒一动不动,就如死了一般。
毒蜂来来去去,始终笼罩半空。
乐之扬等人躲在一旁,唯恐惊动蜂群,不敢大口呼吸。
突然间,地上“毒奴”动了一下,接二连三地爬了起来,一扫萎靡,精神抖擞,背篓推车,大踏步向山外走去。
又听两声鸟叫,毒蜂纷纭聚合,向着上游飞去。
众人心有余悸,目送蜂群消失,方才走出树丛,地上的尸体早已化为脓血,渗入河边卵石,奇臭刺鼻,令人作呕。
叶灵苏长吐一口气,轻声说道:“我总算明白,梁思禽为何大费周折,要将毒王宗困在这儿。
”
“梁思禽心软!”花眠冷冷说道,“依我看,如此歹毒宗门,何必留在世上。
”
乐之扬视梁思禽如神明,忍不住说道:“人死不能复生,焉知道‘毒王宗’里就没有好人。
”
花眠脸色微沉,欲要反驳,叶灵苏岔开话头:“楚先生,你当日怎么进去的?”
“我走的陆路。
”楚空山坦然说道,“才走一半,就被毒虫蛰伤,摔了个半死不活。
”
叶灵苏动容道:“以先生的轻功也过不去?”
楚空山摇头,花眠说道:“要入此谷,水路最为容易。
舍此之外,均是绝壁深谷、飞鸟难渡,如果‘毒王宗’沿途设伏,大罗神仙也休想过去。
”
楚空山道:“走水路须有大船,寻常的木排难当水蚺作怪。
公主危在旦夕,造船是来不及了,拖船进山,没有几百号人,也是痴人做梦。
”
“几百人算什么?”花眠冷笑,“当日鞑子攻山,派了五万人马。
”
两人你来我去,也无主意。
叶灵苏秀眉微皱,暗暗发愁,忽听乐之扬说道:“我有个主意,也不知成不成?”
“什么主意?”叶灵苏回头问道,“说来听听。
”
“‘毒王宗’用芦笙操纵水蚺!”乐之扬迟疑一下,“调子我都记下来了。
”
叶灵苏双目一亮,笑道:“所以不用造船,有一具芦笙就足够了。
”乐之扬道:“不错,只是……”
“芦笙我来造。
”叶灵苏接口道,“你画出式样就行。
”
乐之扬将信将疑,找来一块尖石,在河滩上画出芦笙形状。
芦笙本是南疆乐器,用数根竹管拼接而成,一纵六横,以一吹六,中土乐师极少把玩。
芦笙取材容易,括苍山中竹林遍布。
叶灵苏取来若干,又从百宝囊中取出刀锥斧锯、规尺绳墨等物,无不小巧锃亮、折叠巧妙,或锯或钻、舍短取长,不过半晌工夫,芦笙便已造好。
为了复国,东岛弟子习武之外,必然要学机关之术。
叶灵苏心思灵巧,正是其中的翘楚。
花眠素知她的能耐,笑嘻嘻赞道:“灵苏,你的手艺越发巧了,快要变成女鲁班啦!”
“花姨不要取笑。
”叶灵苏腼腆道,“闲来无事,信手玩玩儿。
”
乐之扬接过芦笙,定一定神,凝神吹奏起来,无论曲调韵律,声音高低,都和先前一般无二。
其他三人听了,均是佩服他过耳不忘的本事。
不一时,河流尽头,小船再次出现。
这次仅有一只,蜿蜒蛇行,穿过鬼门,乐之扬停下芦笙,船只也应声而止,悠然停在河边。
众人定眼望去,船底蛇尾摇晃,忽伸忽缩,俨然不止一条。
一想到要乘坐此舟,无不心生寒意。
叶灵苏咬一咬牙,扶起乐之扬,纵身跳进舟里。
花眠叹一口气,与楚空山抬起担架,随后上船。
乐之扬微微闭眼,吹起芦笙,调子为之一变,阴柔诡谲依旧,但与下行时略有不同。
船只摇晃起来,驶到河心,掉一个头,逆水驶向上游。
叶灵苏站在船头,一手按剑,俯视河中,不觉头皮发炸,心子怦怦狂跳。
河水浑浊不清,蛇影若隐若现,仔细看去,水蚺足有六条,摇头摆尾、力争上游。
蛇身粗过木桶、长约数丈,系着铁锁,接连船底,游弋之时,蛇尾分水破浪,搅得沉沙泛起。
楚空山一边说道:“这六条蛇有个名目,叫做‘时乘六龙’。
”
“时乘六龙?”花眠哼了一声,“附庸风雅,辱没先贤!”
船行如箭,驶过“鬼门”,水上雾气缥缈,夹杂淡淡腥臭,两侧的河岸光秃秃寸草不生,只有硕大卵石,惨白发青,犹如一只只眼睛瞪视众人。
高处悬崖长满奇花怪草,色彩斑斓,恶形恶状,毒蛇出头、蜘蛛垂线,蝎子、蜥蜴交替出没,居高临下,窥视河上众人。
“奇怪!”楚空山忽道,“‘毒王宗’怎么毫无动静,坐看外人驾驭蛇舟?”
“看船的人想是卸货去了?”花眠猜测。
“管它怎么?”叶灵苏冷冷说道,“开弓没有回头箭,船到江心补漏迟。
”
前方水声轰鸣,转过一道弯儿,忽见悬崖摩天,长空一线,六道瀑布犹如蛟龙出窟,从山顶一泻而下,冲入河水,其声如雷。
“好个六龙瀑。
”楚空山脱口称赞,“好山好水,当真可惜。
”
花眠听出他话中之意,心中不胜酸楚:“楚空山说的是,这一片好山好水,变成毒物巢穴,当真万分可惜。
若非与朱元璋争夺天下,东岛各族本该返回此间、重建家园才对。
”
念头未绝,远处呜呜咽咽,响起一缕芦笙,调子阴冷肃杀,与先前迥然不同。
乐之扬放下芦笙,叫声“不妙”,脚下的蛇舟应声动荡起来。
哗啦,笆斗大小的蛇头破水而出,吐舌弄牙,眼射凶光,小船侧立起来,瞬间就要翻转。
“呵!”楚空山脚下一顿,势大力沉,硬生生将船身踏平。
水蚺摔回河中,溅起一排白浪。
叶灵苏拔出剑来,盯视水中蛇影,花眠也手握算筹,蓄势待发。
“先别动手!”乐之扬凑近芦笙,继续吹奏,还是曳船上行的调子,只是音声高亢,隐隐然压住远处的芦笙。
水面忽又平静下来,船身一起一伏,徐徐向前行驶。
叶灵苏松一口气,缓缓垂下宝剑,说道:“这是请君入瓮。
”
花、楚二人默默点头,“毒王宗”早已察觉,故意诱使众人上船,行至“六龙瀑”才突然发难,激起水蚺凶性,想要倾覆小船。
此间水流湍急、进退两难,一旦掉入水中,必成水蚺口中之食,此计凶险狡诈,足见对方并非只会用毒。
乐之扬运足气力,压制对方的曲调。
两般调子你来我往,水蚺莫知所从,忽前忽后,忽左忽右,兴波作浪,起伏无端,船只随之上下,时而前进,时而后退,要么团团乱转,时刻都有倾覆之危。
乐之扬心中焦急,一旦落水,其他人或能逃脱,朱微断难活命。
他心志过人,越是危难,越有静气,一边吹奏,一边沉心细听,但觉对方吹笙之人调子还算娴熟,技艺稀松平常,节奏缓急不力,转调处尽是破绽。
想到这儿,调子一变,细细地耍一个花腔,忽高忽低、忽快忽慢地吹了几声,音声所指,尽是对方音律中的破绽,那人被他带得走音窜板,一不留神,变成了乐之扬的调子,二人同调,水蚺再无疑惑,齐力奋进,逆水向前。
那人觉出不对,停顿一下,重新吹起杀伐之调,乐之扬驾轻就熟,寥寥数声,又将他的调子吹乱,再吹数声,把对方的调子变成他的和声。
对方又惊又气,停了再吹,吹了又停,使出吃奶的力气,也逃不出乐之扬的曲调,不止“毒王宗”的弟子困惑,就连同行三人也是暗暗称奇。
乐之扬所用的法子正是“止戈五律”,他以音乐之道转为武功,此刻船到江心,武技无所用之,又将武功变回音乐,以音声为武器,听其声、破其节,乱其韵调,导入己律,最终达到“同乐”境界,吹出与他一模一样的调子。
仗着这套心法,乐之扬胜过多少武学高手,用之音乐,更是所向披靡;对方乐道粗疏,仿佛着了魔一般,吹来吹去,总是乐之扬调子,教唆水蚺不成,反成敌人助力,那人气得发疯,可又无计可施。
不知不觉,小船驶过“六龙瀑”,进入一道峡谷,形如扇贝,天开一线。
峡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