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章(1/3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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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回参观台上人很多,但我马上就认出了昂热拉。
她的红头发在阳光下闪亮。
她一定也认出了我,因为她双手高举,用力挥舞。
我站在飞机旁,站在汽车前面,挥舞着双手回答她。
我想:我当然要对她讲实情。
我必须向她讲实话,但还不能马上和盘托出。
等到以后,等到我们亲密无间,昂热拉不会结束这段尚未真正开始的爱情,等到以后昂热拉准备跟我一起寻找一条出路时。
眼下我得暂时欺骗她一段时间,因为我害怕失去她。
那将是我遭遇到的最可怕的事。
我真的不想再吸烟了,好让我的脚和我的心脏不再继续恶化。
可你已经骗了她,钻进汽车时我对自己说。
现在,这谎言,它横亘在你们俩之间。
好吧,我说,好吧。
在她经历过那一切之后,我才没敢向昂热拉讲我的妻子。
她会理解我,她理解一切,她会原谅我,我想,汽车迅速驶向候机楼。
这儿光线又不一样了,这儿有炎热的波光粼粼的海、怒放的鲜花、棕榈树和愉快的人们。
我对自己说:你回家来了,终于又回家来了。
只有在这儿,在昂热拉身边才是家。
在大厅里,我们互相奔向对方,越奔越快。
我撞到了别的人,踉踉跄跄,继续跑,后来我来到了她的身边,来到了昂热拉身边。
我伸出胳膊,大张开,搂住她的身体。
她也已经抬起了胳膊这时发生了某种怪事。
一股巨大的难为情袭击了我们,胳膊垂落。
我们只是相互凝视。
“昂热拉,”我说,“昂热拉。
”
“是我,”她说,“是我,罗伯特。
你又来了,我真高兴。
非常高兴。
”
“我也是。
”我说,“我一小时一小时、一分钟一分钟、一秒钟一秒钟地数……”她把一只清凉的手放在我的唇上。
“别讲。
语言能破坏一切。
”
我吻她的掌心,她迅速抽开了。
她又坐在方向盘后,我坐在她身旁。
车顶是活动的,被打开了。
我们的头发在风中飞扬。
昂热拉穿着一身蓝套装和蓝色的鞋。
她让我觉得靓丽了许多倍。
我呆坐在那里瞅着她。
我们沿着海边驶向戛纳,那只难看的旧小熊在反光镜下晃荡。
那是我在“费利克斯”从那个小女孩那儿买的。
昂热拉的驴放在我的套房里。
她开得很快很稳,我们不再交谈。
只有一回,昂热拉一只手放开方向盘,摁了摁我的手。
她没把我送进“庄严”酒店。
“咱们去哪儿?”
“特拉博家的邀请要到八点,”昂热拉说,“咱们还有时间。
”
“不错,可是去哪儿……”
“嘘……”在加利福尼亚区,她沿着一些弯弯曲曲的胡同往上拐,一直来到一条长长的、宽阔和笔直的大街上。
这里全是旧房子,破败丑陋,木板墙上满是广告牌,广告牌部分脱落了。
室外没有椅子和桌子,酒馆门口没有串珠门帘。
房屋越来越矮小,越来越丑陋。
然后,出现了一块田地,地头红花朵朵,波浪起伏,像一座海洋。
这不是罂粟。
昂热拉突然拐离行车道,将梅塞德斯车开进一座荒芜凄清的大园子里。
门脱出了门枢,生了锈。
地面上铺满了碎石子。
这里的野草有一米来高,夹杂着银链花和春白菊。
我看到几块杂乱的蔬菜地。
昂热拉把车停在一排古树下,它们包围着一块沙地,树根钻出了地面,车子颠颠簸簸。
直到下车时,我终于看出了我们身在何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