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2章(1/3)
营帐中寂静一片,没有一人出声。
众人茫然不解,面面相觑,只敢以近乎畏惧的神色望向御座上的天子——说实话,皇帝以这样调笑的口吻随随便便的说出这样近乎疯癫的话,看起来真的很像是滑稽无理的玩笑;但身为随行侍奉的近臣,对天子知根知底的自己人,却没有一个敢真把皇权的戏谑当纯粹的玩笑听——要知道,当年皇帝预备收拾匈奴的暗示,也是在这样近乎玩笑中泄漏出去,风行上下的!
——所以说,这到底是嘴瓢了说的胡话呢;还是又一轮意味深长的暗示呢?
这样微妙而紧张的猜测持续了片刻,在场唯一有资格出面的大将军终于向前一步,低声开口:
“陛下,丞相的职分何其重大,择人自当慎重,似乎不宜于一言而决,过于随便……”
没错,就算卫将军出面缓和,也只敢拿丞相的位置说事,而不能为董博士与诸儒生的三族辩护什么——丞相的职权何等重大,怎么能用这种近乎于赌赛的滑稽借口来随便安排呢?皇帝自然应该百般谨慎。
至于什么“诛三族”嘛……哎,严格按照汉律,要是董博士真的没法验证他的天人感应,那就是百分百的欺君;以汉律之严酷,欺君的下场到底如何,那还容得一丝妄想么?
“谈何一言而决?”皇帝不以为意:“如果董博士的学说真能印证,那就等于找到了一条修习天地大道的捷径。
这样昭明天心、发扬至理的大功,仅仅以一个丞相报答,恐怕还远不足以酬庸。
”
这话说得入情入理,不但大将军无话可说,就连穆祺都连连点头——他倒不相信什么“昭明天心”(要不您老把大统一论的方程给咱们写写?),但要是董博士真能发功修改日食规律,那从古至今一切的天文学家数学家都该爬起来给他老人家磕大头,区区一个丞相又算什么?我看刘登家皇帝的位置也不是不可以坐一坐嘛!
人家都能发功改变日食了,你还和人家讨论什么君臣父子,那不是听着都好笑吗?
金口玉言,再三重复,连大将军都无可辩解;所以近臣们一片沉默,唯有望向屹立下方的儒生们——事已至此,只能看你们自己发挥了;总不能大家兴高采烈,预备吃瓜,最终却吃出一个灭三族的大瓜吧!
面对这样的瞪视,寻常儒生额头已经有冷汗渗出;但董仲舒毕竟是董仲舒,虽然刚刚被一把偷袭,大为惊愕;但这片刻的迟疑之后,神色居然已迅速恢复了平静;他抖一抖衣袖,从容作答:
“陛下这样的举止,恐怕已经有了试探天心的意思。
用心不诚,何以求道?虽有命,臣不敢与闻矣。
”
皇帝皱了皱眉:
“足下不是再三宣扬,只要施行善政,就能感动天心么?朕让你做丞相,一心一意的推行你的理念,何谓之不诚?”
不让你推行理念你也不愿意,让你推行理念你也不愿意,你几个意思?
董仲舒不慌不忙,拱手折腰而对:
“有心为善,虽善不赏;无心为恶,虽恶不罚。
善恶之端,本发乎心。
故圣人修身之初,以正心诚意为第一。
”
大概是为了防备又被文盲突袭一手,所以董博士抛弃了以往引经据典、含蓄蕴藉的作风,尽量将话说得直白浅显,略无歧义,直白到连方士都能立刻听懂,绝没有余地敷衍打岔的地步;而毫无疑义的听懂之后,穆祺同样神色微变,忍不住看了董仲舒一眼:
这大儒反应可是真快呀!
——怎么样才能躲开一场纯粹客观的、完全没有办法做手脚的测试?答案是往自己的理论中加入大量的主观变量。
施行美政会招致祥瑞,施行暴政会招致灾祸,这本来是截然分明,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