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苛吏上门 锱铢必较的折辱(1/3)
春日那点虚假的暖意,如同孩童脸上转瞬即逝的笑容,还没来得及在榆林巷的尘土里留下痕迹,便被更深的、来自人世间的寒意所取代。
馆舍院内,那日街头童谣带来的惊悸与屈辱尚未完全平复,如同阴湿的苔藓,悄悄滋生在每个人的心头。
赵姬愈发沉默,常常抱着已经不再轻易哭闹、只是用那双过于沉静的黑眼睛观察世界的赵政,独自出神。
异人则更加焦躁,吕不韦西行已近两年,音讯时断时续,虽偶有佳音传来,言及咸阳运作“颇有进展”,但远水解不了近渴,邯郸的现实压力与日俱增。
这一日,天空又是灰蒙蒙的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异人正心烦意乱地翻阅着几卷早已烂熟于胸的、来自秦国的旧简牍,试图从故国的文字里汲取一丝虚幻的力量和慰藉。
老仆僖则在院内一角,小心翼翼地清理着所剩无几的存粮,计算着还能支撑几日,眉头锁成了深深的“川”字。
就在这时,一阵粗暴而不耐烦的敲门声,如同夏日的闷雷,轰然炸响在院门外。
“开门!快开门!官家查核!”一个公鸭般的嗓音蛮横地穿透门板,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。
僖的手一抖,几粒金黄的粟米从指缝漏下,混入尘土。
他与屋内猛地抬起头的异人交换了一个惊惧的眼神——该来的,终究还是来了。
而且,听这声音和架势,恐怕比以往的例行盘剥更要难缠。
僖深吸一口气,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,小跑着过去,费力地拉开那扇沉重的门闩。
门刚一打开,三四个人影便毫不客气地挤了进来,带进一股混合着汗味、劣质脂粉味和衙门文书陈腐气息的浊流。
为首一人,约莫四十上下,身材矮壮,面皮微黑,一双三角眼习惯性地向上翻着,看人时总带着三分倨傲七分算计。
他穿着一身略显臃肿的赵国低级胥吏特有的深褐色官服,头戴同色小冠,腰带上挂着一串象征着些许权力的、叮当作响的竹符和钥匙。
此人姓恶,人如其姓,是负责这片街坊户籍、税收等杂事的一个小头目,手段刁钻,贪得无厌,人送外号“恶吏”。
他身后的两名随从,也是满脸横肉,抱着算筹和竹简簿册,狐假虎威地环视着这破败的院子,嘴角撇着毫不掩饰的轻蔑。
“磨磨蹭蹭作甚?耽误了公务,尔等担待得起吗?”恶吏三角眼一瞪,目光如同冰冷的锥子,先是在僖那卑微的脸上刮过,随即又扫向闻声从屋内走出来、强作镇定的异人。
异人今日穿着那件最好的旧深衣,努力挺直脊背,试图维持住最后一点王室公子的仪态。
他知道,在这些胥吏面前,示弱只会招来更凶狠的撕咬。
“不知几位上官驾临,有何指教?”异人拱了拱手,语气尽量平和,但那份骨子里的疏离感却难以完全掩盖。
恶吏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,算是回礼,但那眼神里的轻慢却更浓了。
“指教不敢当。
奉上官之命,例行核查户籍,顺便……征收本季度的几项杂税。
”他故意将“杂税”二字咬得很重,目光如同打量牲口般在异人身上转了一圈,“公子在此‘安居’已久,这该尽的义务,总不能怠慢吧?”
他刻意避开了“质子”这个敏感词,